[散文] 片片芦花轻如梦

　　练习场的拐角，有几丛芦苇。每当早到，或闲暇之时，我便会踱步到她身边。
　　其实，她并不美。没有画卷中勾勒的洁白，也没有诗句中描写的柔软。她们像一把一把灰色的鸡毛掸，硬生生的刺向辽阔的蓝天。只是，这似曾相识的色彩，却把我带到遥远的童年时代。
　　那是在老家的时光。其实，老家并不盛产芦苇，因为老家没有辽阔的水域。如果猜得不错，老家的芦苇，应该是自生自灭，就那么几丛，年年岁岁，日日夜夜，固守在桥头或河堤的某个旮旯里。因而，这芦苇是否划过同龄人的记忆，是否在他们的孩提时代，留下印记，真的很难说。
　　而我，对于芦苇的记忆，也是一个偶然。
　　记得那时，老人们特喜欢出去看戏，而我这个自小和奶奶相依为命的人，自然不会错过。不过，由于年龄尚幼，至于戏中人因何而笑，因何而哭，因而捶胸蹬足，因何引吭高歌，我看不懂，也不想懂。唯一让我感兴趣的，让我安静的，让我能陪这些老人到戏散人空的，是剧中人梦一样摇曳生姿的饰品。我喜欢她们高高耸起的发髻，五彩斑斓的披风，绵绵长长的水袖，还喜欢她们金光闪闪的凤头，金叉，耳环和折扇。暗地里，我甚至偷学过。我用铁丝夹着刘海，往上翻卷，想做出大波浪，用夹子穿起小饰品，忍痛夹住耳坠，冒充耳环，把母亲的床单撕坏，系在脖子上，当做披风，还到野地里，寻找一种果子，抽芯之后，用线一颗一颗穿起来，做长短不一的项链，等等。
　　怕是一阵风吧，那时候，对这剧中人感兴趣的，不仅是我，还有好多同龄人。记得，最突出的是二表姐，竟然因为人家夸她一句嗓子不错，真的逃学好多天，去追戏中人了。不过，更多的，还是如我一样，仅仅想想，做做梦而已。
　　有一天，同奶奶看戏归来，突然在桥头看见一段被折断的芦苇。芦苇在家乡没有多大的作用，除了那纤细的，叶子可以用来包粽子外，那粗壮的，就只能等着老了以后，割了烧火，或编成竹笆，给牲畜御寒。再加上她总是自生自灭，小孩子多折一段，少一段，也没事。于是，我也央求奶奶给我折一段。只是，看着这手中笔直的茎杆，修长的叶片，凝碧的色彩，灵机一动，突然想到了什么。来不及告诉奶奶，便急切的拔掉近手端的几片叶子，留出一个长长的柄，然后又用食指和拇指的指甲，沿着叶片的经脉，细细撕扯。一会儿，所有的叶片都成了丝状，仿佛少女散开的长发，柔顺的垂向手柄的方向。不，不是少女的长发！她一笆一节，一高一低，一丝一缕，更像是戏中人骑在胯下的马，握在手中的拂尘。
　　是的，是马！就是马！
　　我挥舞着这匹马，戏中人一般，尽情的奔啊，跑啊，无邪的欢笑，响彻在葱郁的芦苇丛。
　　从那以后，每当我看见芦苇，都不会忘记折下一段，去做那别样的马，有时尽情挥舞，有时傻傻发呆，有时还会送人。不过，一直都没对谁说过，那曾是我心中，梦中，日行千里，神采奕奕的马。后来，怕是喜欢这柔顺吧，妹妹他们也学会了做。
　　而如今，看到这熟悉的作物，难免的，又想起了这天真无邪的时光，烂漫无比的梦想.......